伍世豪愕然：“什么意思？”

  张晋笑而不语，转头看向四周：“你是不是很好奇这些枪手到底是从哪来的？”

  “哪来的？”伍世豪也十分疑惑。

  “其实你做得很好，不仅看住了人，而且还禁止枪械进入城寨，为了这一天你真是煞费苦心，只可惜棋差一招。”张晋说道，“你看住了本地人，却没有看住外来人。这些枪手都是大马、菲律宾和越南的，隶属于和义保全公司海外分部。你们也知道这些地方的局势动荡，这些人几乎都是亡命之徒，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我也是保全公司的老板，为什么我没听说过？”伍世豪问道。

  “因为你只管香江和东亚的保全事务，用的都是本地人。王伟民管东南亚，用的都是外地人，便宜又够拼命。”张晋继续说道，“你知道嘉豪船舶运输公司做走私，但你不知道走私最大头的就是军火。从东亚购买换装淘汰的武器再拿去东南亚卖，不知几受欢迎。城寨里就有货仓，这批枪手分散进入城寨后，再去货仓拿枪，是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你推迟两天会面，就是为了做这些准备？”

  雷洛和伍世豪这才明白过来。

  “城寨里你的声音最大，但也要明白，这里是大家讨生活的地方，没有谁能真正的一手遮天！鼎爷不行，我不行，你也不行！”张晋摇摇头，从旁边的枪手手里拿过一把短狗，“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伍世豪惨淡一笑：“我可以死，但能不能不动我的家人兄弟？”

  张晋点头道：“江湖规矩，罪不祸家人，我答应你。”

  “那我这几个兄弟？”

  “就要看他们自己怎么选了。”

  细威说道：“前程哥！我们错了，看在我们跟随你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豪哥这一次！”

  大威咬牙道：“实在不行，我可以替他去死！”

  “啊啊啊！”哑七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很快就磕得头破血流。

  “都给我闭嘴！哑七，别磕了！起来！都给我听好，我伍世豪一人做事一人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要怪只怪我命不好，我死了之后你们好好照顾阿梅和我儿子，送阿弟去外国读书，以后永远别回来！”伍世豪大声道。

  “豪哥——”

  呯！

  ……

  “廉政公署不是纸老虎啊，他们连我都敢搞。阿洛，走，带上雪儿跟孩子们走，再晚，脱不了身。”周爵士的语气虚弱。

  “爸，我知道了。”雷洛看着病床上的岳父，郑重地点了点头。

  张晋的半山豪宅铁门外。

  雷洛从车上下来，开门见山道：“你真的不走？我走之后颜童会接替我的位子，到时候你可能会有大麻烦！”

  “颜童？他算老几！他没贪过？没行贿过？”张晋不屑道，“他要是敢搞我，我保证让他坐不成总华探长的位子。”

  “上头这次是真的决心反腐，别说我们了，连他们自己人都抓！”

  “不用说了，你们走，再晚就赶不上飞机了。”张晋笑着摇摇头。

  雷洛见他心意已决，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上车离去。

  九龙启德机场。

  雷洛下车后眺望了一会儿远方那座密集的城寨，在猪油仔的催促下才走进候机大厅。

  “洛哥，别磨磨蹭蹭的了，快点进来！”

  “猪油仔，你说我们这一走，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雷洛有些感慨。

  “雷探长，如果你这么舍不得香江，不如留在这里好了。”一个女声在身后响起。

  “你们是什么人！”猪油仔连忙拦在雷洛身前。

  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女士西装，脚踩矮跟鞋，二十出头的干练女子，她将胸前的吊牌举起展示：“icac，我们收到证据，想请雷洛先生回去协助调查。”

  “我都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证据，谁的证据？”猪油仔大声道，“别耽误我们登机。”

  “雷洛，你走不掉的，你的合伙人张晋已经跟我们坦白了，我们已经掌握了大量有关你们贪污贿赂的腐败证据。”女子大声道。

  “你说谁？张晋？”雷洛十分惊讶。

  “晋少怎么会出卖我们？还把自己搭了进去。没道理啊，洛哥？”猪油仔也是一脸疑惑。

  “带走！”女子挥了挥手，身后的几个调查员一拥而上，将猪油仔和雷洛拷走。

  “阿洛！”周雪儿抱着儿子焦急地叫道。

  雷洛转头笑了笑：“你带孩子们先走，到那边等我，我很快就会跟你们团聚的。”

  汽车停在廉政公署门口。

  雷洛从车上下来，看了一眼这四个红色字体，然后被带了进去。

  “就是这一间，把他带进去，尽快审问。”女子打开门说道。

  审讯室外，雷洛正准备进去，忽然对面的审讯室开了门，里边走出来一个人，他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张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说话，转身跟着调查员离去。

  一九七四年，五月。

  经过一系列调查，永盛电影公司老板，有着香江才子、影视大亨、慈善大王之称的张晋，被廉政公署起诉入狱。

  三十六岁的张晋在总华探长雷洛的配合下，一统江湖十年，依靠金钱拓展的人脉建立了一个庞大的犯罪帝国，其发家史要从一九六三年偷渡来香江开始讲起……

  然而，令人吃惊的是，经过廉政公署的调查，张晋将名下只有一间公司和一处花园豪宅和一辆宾利，他几乎所有犯罪所得全都拿出来做了慈善，他一个人捐赠的慈善金额是这十年来所有慈善数额的三分之二，甚至更多……

  “文叔，看报纸呀！给我来一包红万。”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打断了何文。

  “好，一包红万，多谢。”何文放下报纸，从柜台里拿出一包香烟递给对方。

  年轻人付了钱，一边撕盒口一边好奇地看向报纸上的内容：“香江枭雄的一生，恶魔还是天使？讲的乜嘢鬼啊！张晋是边个呀？”

  目送年轻人走后，何文没有继续看报纸，而是自己也点了支烟，走出士多店，望着天上的白云悠悠出神。

  “天使？恶魔？呵呵，谁知道呢！不过我只知道，如果没有晋少开的慈善医院，免去所有医疗费，我老婆绝对活不下来。”

  一支烟抽完，他又回到自己的士多店里，心中叨念——

  希望这个世道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