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年02

  第一节课下课已经五分钟了。

  在座位上如坐针毡的顾景琛突然起身,迈着大步走出教室。

  刚到走廊，就看到了上厕所回来的封白和凌谦。

  封白看到顾景琛步伐极快大步流星地走来,随口好奇地问：“阿琛,你干嘛去啊？

  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

  他的话音未落，顾景琛就丢下一句：“厕所。”

  脚步都没停顿，直接从他俩身边擦过。

  封白扭头盯着顾景琛,不解道：“那刚才我叫他上厕所他说不去？”

  同样看着顾景琛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的凌谦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没有讲话。

  顾景琛好面子，怕被发小发现端倪,所以稍微绕了个远,先拐到厕所的方向,再走另一边的楼梯,去高二年级在的位置。

  教学楼分东西两侧,高三单独在东侧,高一高二在西侧。

  顾景琛在的班级在东侧三楼，而高二13班在西侧四楼。

  顾景琛一步俩台阶地快速爬了个楼层。

  刚到四楼的楼梯口，就看到栗栀被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拉着从厕所的方向走过来。

  她的脸上盈着很乖巧很甜的浅笑,湿漉漉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眉眼弯弯的,格外温软。

  顾景琛停了脚步,甚至转过身,只留了一个后背正对她。

  周围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蓝白色校服，栗栀自然没有发现这是让她从心底发怵的顾二哥。

  她和苏棠手挽手说说笑笑地经过楼梯口,踩着走廊的地板,进了高二13班的后门。

  顾景琛倚靠在拐角处,歪了点头，视线刚好可以看到她。

  他亲眼见她进了教室。

  也亲眼看到她没有哭鼻子。

  心里在这一刻像是落了块大石头,突然轻松不少。

  男生转身，悠哉悠哉地晃荡着身子回了教学楼东侧。

  不顾第二节课老师的催促，漫不经心地踏着铃声进教室。

  落座。

  随即就像是没了骨头，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百无聊赖地转笔玩。

  中午要吃饭时，封白嚷着要去吃烤鱼。

  他们这帮人嘴刁的很，学校的伙食不喜欢，天天往外头跑，变着花样地解决午餐。

  凌谦没什么异议，站起来，打算往外走，结果看到顾景琛还坐在座位上不肯动。

  封白等不及，喊他：“阿琛，走啊！”

  顾景琛懒懒地掀起眼皮，语出惊人：“今天去学校食堂吃。”

  不是商量的疑问语气，而是通知般的陈述。

  封白和凌谦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不解与震惊。

  顾景琛已经起身，率先走出教室。

  封白紧随其后，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好奇地问：“你不是不喜欢吃学校的饭吗？”

  顾景琛语气敷衍：“偶尔吃一次也没事。”

  封白还在试图劝说顾景琛出去吃烤鱼：“何必为难自己的胃啊阿琛，我们出去吃，烤鱼它不香吗？”

  顾景琛：“明天再说。”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封白和若有所思的凌谦跟着顾景琛去了学校食堂。

  顾景琛随便打了份午饭，菜的品相就让他没什么胃口，肯定不会好吃。

  食堂里拥挤熙攘，正值饭点，找个空座位都难。

  有那么一瞬，顾景琛心烦意乱。

  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脑子抽了来这里吃自己不爱吃的午饭。

  就在他拧紧眉想要将饭菜直接送到处理剩饭剩菜点回收站的那一刻，顾景琛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很娇小的身影。

  栗栀两首端着托盘，因为托盘上有份汤，她走的格外小心翼翼。

  笨拙的像只企鹅。

  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看到她坐了下来，身边依旧是那个扎马尾的女生。

  那女生对面还坐了个男生。

  四人桌坐了三个人。

  脑子里不知怎的，想起她昨天晚上在餐桌上一个劲儿地吃麻婆豆腐时的画面。

  顾景琛一挑眉，迈着步子就朝他们走去。

  没良心的他完全不管封白和凌谦一会儿要坐哪儿。

  顾景琛把餐盘放到餐桌上，一屁股在栗栀对面坐下来。

  “不好意思，拼个桌。”

  虽然这么说着，可是他的语气并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理所当然自然而然的像在他家里。

  栗栀在他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就本能的抬头看了眼。

  没想到是他，她整个人呆滞在了座位上。

  顾景琛说完话，戏谑的目光扫过来，栗栀霎时慌乱无措地低垂下头，用吃饭掩饰自己的不安和紧张。

  她满脑子都是他怎么会过来这里坐下，该不是想要找她茬？

  她胡思乱想着，吃的更急更凶了。

  顾景琛本来是真的没什么胃口。

  但是坐在他对面的栗栀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午饭，吃得又快又猛，嘴巴一直鼓鼓的，好像吃到了多么好吃的东西一样。

  这种吃相居然让他也觉得……学校食堂的午饭也没那么不合他胃口。

  顾景琛吃一口，看她一眼。

  有点食欲了，再吃一口，继续瞅她。

  好像……真的没那么难吃。

  栗栀硬着头皮在他对面耷拉着脑袋吃饭，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就在这时，顾景琛隐在桌下饭长腿不经意间一伸，脚尖踢到了她的脚尖。

  栗栀吓得立马把双腿都缩到了座位底下。

  脸一下子就涨红。

  顾景琛看到她这个反应，轻眯眼。

  又故意伸直腿。

  他的左脚腕搭在右脚腕之上，两只脚叠在一起，刚好和栗栀的脚丫要碰不碰。

  顾景琛的脚开始晃啊晃。

  每晃一下，两个人的脚就会碰一下。

  栗栀又咬紧唇努力往后挪脚。

  却被顾景琛一声煞有介事地轻咳给吓得一激灵。

  她胆怯地逼着自己抬起眼，望向他。

  顾景琛嘴角勾出一抹顽劣的笑，轻轻扬起下巴，像是在警告她不准躲。

  栗栀的眼尾都红了，眸子里几乎沁出水光。

  她害怕的几乎要哭，却也再不敢躲开，乖乖地把脚放了回来。

  任他这么一下一下地轻撞。

  好不容易挨过这顿饭，栗栀拉上苏棠就急匆匆地离开了食堂。

  一下走了三个人，这张餐桌登时空了不少。

  坐在不远处一直盯着这边的凌谦和封白立刻起身，分别坐到了顾景琛的对面和旁边。

  封白用手压下打算起身离开的顾景琛的肩膀，笑嘻嘻地问：“阿琛，如实招来。”

  顾景琛瞥了他一眼，眸子里情绪平静坦然，“招你妹。”

  他单手端起餐盘，迈着步子就走。

  从餐厅出来，封白还在嘚嘚地说：“刚才坐在你对面的那个就是转学过来的小学妹？”

  “好他妈的可爱！吃饭怎么吃的那么香！看她吃饭我都对食堂的饭有食欲了！”

  “可是我还是更想吃烤鱼！我们明天去吃烤鱼啊！”

  顾景琛没说话。

  凌谦也没吭声，只是心里在想，阿琛可能要栽。

  隔天中午。

  顾景琛又去了学校食堂。

  又坐在了栗栀对面。

  这次她没有再忍着不适硬着头皮在他面前努力干饭。

  栗栀实在是怕他再找她麻烦，立刻就站起身落荒而逃。

  午饭都不吃了，餐盘都没拿走。

  一连几天。

  顾景琛反常地日日中午进学校食堂。

  而栗栀，只要碰到顾景琛，不管是在食堂还是在学校的其他地方，她都会一瞬间遁走。

  巴不得永远不和他碰面。

  这让顾景琛觉得很有趣。

  她越想躲他，他就偏要出现在她眼前。

  看她每次见了他后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仿佛是只迷失了方向的小雏鸟在胡乱冲撞。

  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当然，更想找机会逮住她，问一问。

  他有这么可怕？

  前几天不是还叫他二哥吗？

  怎么这下不喊了？

  跑个屁。

  因为他与她之间的躲藏游戏，顾景琛感觉生活里多了一道乐趣。

  每天到了学校最想干的事儿就是去那个似乎很惧怕他的学妹面前晃荡晃荡。

  按时打卡刷存在感。

  这样过了不到一个月。

  顾景琛某次假装生病要去医务室，在穿过操场时刚好看到高二13班在上体育课。

  已经集体活动完，这会儿学生们正在自由活动。

  男生大多在打篮球，还有在玩乒乓球的。

  女生围绕着操场走圈聊天，或是躲在树荫下偷偷看书。

  栗栀和苏棠就坐在树下的台阶上。

  她的腿上放着物理书。

  翻开的那页还夹着一张草稿纸。

  顾景琛不声不响走到她和苏棠身后时，刚好听到苏棠在很好奇地问栗栀：“小荔枝，自从你转学过来后，顾学长就天天会跟我们遇见，而且你……好像怕他？

  你们是不是私下认识啊？”

  栗栀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

  她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认识吗？

  肯定是认识的。

  但是他会不会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认识？

  “那个……我和他……不认识，也不是不认识，就是……”栗栀很想撒谎说不认识，可是不擅撒谎的她话说出来又自己否认掉了。

  最终憋红了脸，也只硬邦邦地憋出俩字：“……不熟。”

  这样应该就很中肯了？

  虽然认识，但是不熟。

  都是事实。

  嗯，她的表达很准确了！栗栀默默肯定自己。

  顾景琛听到她的话，冷笑着哼了声。

  别以为他听不出来她一开始想直接说不认识。

  身高腿长的他伸手揪了一块旁边合欢树上的合欢皮，恶作剧般丢到了栗栀的物理书上。

  然后就这么手插裤兜大摇大摆地从栗栀的身侧走掉。

  距离近到在下台阶时，他的裤脚擦着她敞开的校服外套衣摆而过。

  顾景琛全然不管栗栀被突然飞过来的一块合欢皮给吓得身体轻微颤抖了下。

  走过几步后。

  男生突然停住。

  他抿抿唇，收紧藏在裤兜里的拳头。

  骨子里的骄傲迫使他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没有回头去质问她。

  不熟是？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