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李清宁和老师就忙起来，交流起了音乐上的理念，李清宁是学古典乐出身的，懂得不少，甚至于师姐都插不上几句话，在旁边默默听着，时不时地惊艳的看李清宁一眼。

  至于江阳——

  他闲着无聊，溜达到了阳台，阳台上种了一些花草，其中一盆特别吸引江阳注意，看起来像蒜，但不是大蒜，看起来像野生的那种小蒜，不知道是不是。

  就在江阳好奇，想要不要拔起来看看的时候，忽听见旁边有动静，“……望我们有缘能在天空相遇，73。”

  江阳站起身，看见刚才的大爷慢慢走到旁边的阳台。

  这筒子楼就这样，阳台一排的。

  大爷手里拿着一个对讲机一样的东西，不过看起来就很高端，还带有屏幕呢。

  大爷以扭头，也看到了江阳，又高冷的返回去了。

  江阳好奇。

  大爷手里刚才拿的什么？

  对讲机，不太像，看起来很高端，还有屏幕。

  就在江阳猜测时，李清宁想要试一下大提琴。

  老师住的这边被书籍、ＣＤ、黑胶和钢琴都填满了，所以大提琴没放在这边，在办公室呢。但隔壁的张老师有大提琴，老师让江阳过去临时借用一下。

  江阳很乐意去。

  他过去敲门。

  “谁？”

  不知道为什么，江阳听大爷的反应很警觉。

  “大爷。”

  江阳在门前道明来意。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

  大爷站在门口，直接把琴包和琴弓交给江阳，还没等江阳说个谢字，门就关上了。

  这老头脾气真古怪。

  江阳回去，把大提琴交给李清宁。

  他记得刚认识李清宁的时候，她就背着一把大提琴。现在看李清宁很快把琴调整好，在跟老师商讨一番后，一手握琴弓，一手定弦，挺直的腰背，修长的脖颈，搭配上身前的大提琴，十分优雅。

  唯一的问题就是，江阳有些心疼他俩宝贝。

  本来就胜在精致，不知道会不会压到。

  大提琴音色浑厚圆润。

  拉的是《梁祝》的主部，就是富有诗意爱情主题的那部分，大提琴在其中大概扮演男的，然后小提琴轻盈柔和的音色加进来，形成对答。

  以前在网上听的时候，只是觉得不错，现在听起来还真挺有感觉的。

  江阳站在阳台看他老婆。

  这时候，旁边有人问他：“这是什么曲子？”

  江阳扭过头，见不礼貌的大爷站在他家阳台上，在侧耳倾听这边，还问江阳。

  虽然老头不礼貌，但江阳还是挺乐意解答的：“我老婆在演奏。”

  他骄傲的说。

  大爷：“我知道，这是什么曲子？”

  江阳：“梁祝，我老婆写的。蓝罐的可乐好不好喝？我平常喝红罐的。”

  为老婆撒谎，江阳脸都不带红的。

  大爷：“这是把《梁祝》改成大提琴演奏？”

  江阳：“嗯，蓝罐的我也可以尝试一下。”

  大爷：……

  音乐又响起来。

  大爷安静听到琴声停下来，点了点头，对演奏有很高的评价：“水平不错。”

  江阳：“那是，不看谁的老婆。你刚才在玩什么？”

  大爷又有些无语。

  他现在特想问一句，他们学校的骄傲，学生的杰出代表，怎么嫁给他的？

  算白瞎了。

  既有颜值，还有才华，这传给下一代绝对差不了。

  但——

  这优良基因里要混入这娃的基因了，算是国宝翠玉白菜让一头猪啃了。

  这猪牙口真好。

  奈何。

  大爷很绅士，这些话问不出口。

  他耐着性子回答：“业余无线电。”

  江阳若有所思：“永不消逝的电波，可以传到宇宙里，还可以接受宇宙信息的那种？”

  “差不多。”

  大爷点下头，无线电波穿过大气层的时候会衰减，但也不至于消失的一点不剩，会进入到宇宙中的。不过，最后都是淹没在噪声里，成为噪声的一部分。

  江阳很认真的对大爷说：“如果，你接收到宇宙外的消息，让你‘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回答。”

  大爷：……

  他觉得这孩子看科幻小说看傻了。就他这电台，如果能收到外星的电波，不算国家在内，国内就有上万人知道，国外就更不用说了，还用的到他回答？

  “不过——”

  江阳让他如果真接收到了，“可以找我，我有后台，我可以跟他们唠唠火电站居士。”

  三体人反了天，也不敢惹火电站居士。

  二向箔不是说说而已。

  他是火电站居士的老乡，这点儿面子得给。

  大爷听江阳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很想喊李清宁过来，给他喂药。

  江阳见大爷看傻子的眼神，自己也跟着笑了。

  好寂寞啊。

  这些梗，这地方的人都不知道。

  还有——

  离开家乡久了，聊起不存在的入侵家乡的反派，竟然也兴致勃勃起来。

  大爷看着江阳的笑，三分自嘲，三分无奈，三分落寞，竟在沉默片刻后：“过来喝杯可乐？＂

  江阳：“豆干还在吗？”

  大爷：“算了——”

  江阳：“等我。”

  江阳走出阳台，对李清宁说：“隔壁大爷请我喝可乐。”

  他出去了。

  老师的研究生，李清宁的师姐看李清宁。

  李清宁：“蓝罐的，他喝不惯。”

  也就今天喝了一杯，馋劲儿上来了。

  不然。

  江阳都不见得搭理大爷。

  江阳再次敲门，大爷打开，放江阳进去了。

  “嚯。”

  江阳看这家，“您这儿可真够乱的。”

  有乐器、书、乐谱、碟片砸、黑胶唱片，很多貌似是业余无线电用的设备，还有一些老物件，年龄比江阳还大的报纸、杂志都有，走进去以后，就好像走进了以前的历史。

  “我老伴喜欢攒东西，久而久之就这么多了。”

  大爷环顾一圈，“每样老物件都有记忆，丢了就会忘，忘了，就是背叛。”

  忘了。

  就是背叛？

  江阳咂摸着这句话，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他走到茶几旁边，把书拿走后，在沙发上找个地儿坐下，然后看到茶几上，倒着一杯打开的可乐，旁边放着一大把药片，“这么多药呢？”

  大爷：“年纪大了，浑身是病。”

  他让江阳去阳台，阳台上有小桌子，他搬了两把小椅子。

  江阳坐下。

  大爷把豆干和可乐拿过来，把可乐打开，“不要回答是什么意思？”

  江阳喝了一口可乐。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特别棒的故事——”

  江阳又看那无线电设备，不知道是不是可乐糖分上头的缘故，江阳脑海里灵光一闪，“你那个忘记等于背叛，倒让我记起了另一个故事。”

  一个很短，所以江阳记得大概的故事。

  他把可乐放下。

  这可乐——

  不好喝。

  他吃一口豆干，讲起来。

  大概在银河系的另一条悬臂上，有一个文明，他们是拉修姆人。

  但他们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们是外来者。

  至于来自哪儿，他们忘了。

  只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祖先的飞船坠毁在拉修姆星球上，他们损失惨重，只有很少的人幸存下来。

  同他们一起幸存下来的还有深空电磁波接收技术。

  幸存的人借助这个技术和设备，倾听银河系内各个角落，数亿年都不会消散的电波，从中吸收知识，逐渐建立了自己的文明。

  但也在漫长的发展中，遗忘了自己母星的文明。

  “有点儿意思。”

  大爷喝一口可乐，他和妻子的业余爱好都是玩业余无线电波，当时他们的电波就这么遇上的。

  大爷至今都觉得很浪漫。

  他听江阳这借助于倾听电波建立的文明，也觉得很浪漫。

  另外一种浪漫，属于星空的浪漫，属于电波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