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你知道二姐和史全德离婚了吗？”

  乔向前没心情吃面，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感觉就好像藏在皮肤下的脓疮，不挤不看就好像它不存在，而如今不知为何，这些脓疮一个一个鼓出来，虽然疼，挤的过程也有些惨烈，可挤出来就好了。

  “我当然知道。我还去她小饭店看了，真别说，二姐离开史全德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就跟个苦瓜，现在像个时髦的城里人。”

  乔向东说话就是这么损。

  接着，他又神秘兮兮说道：“三哥，那天我去的时候，看到二姐眼睛红红的，一个男人和我打了照面走出去的，我问二姐发生什么事，她也不肯说，你说是不是二姐又找男人了？”

  乔金灵就没见过嘴这么碎的男人。那种语气完全不是在关心，而是准备吃大瓜。

  “行了，你还是多操心下自己媳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心里肯定不好受。过两天出院，接回去好好照顾照顾。”

  “我还得上班呢，怎么照顾？”

  “哎，我说你这个人也太自私了？好歹她也是因为生孩子受这么大罪，能有点责任心吗？！”

  乔向前最看不得弟弟这副嘴脸，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都是杨桂香从小惯的，什么好东西都藏起来偷偷给这个弟弟。这个弟弟从小也体弱多病，作为母亲也格外会关照弱一些的孩子。

  “不说了，我就知道每次我回来，你们都不待见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回来了？”

  乔向东还倒打一耙，以为全世界都不理解他。

  苏桐住了三天院，就回家休养了。乔向东肯定是不会请假照顾媳妇儿，当然是由老母亲代劳。

  其实就算乔向东愿意，杨桂香也不会让她的好大儿辛苦，有本事的男人哪能天天围着媳妇儿转，也就老三那个夯货没出息，把孙慧芳都惯得没边了。

  乔金灵其实也奇怪，在杨桂香这种教导下，竟然还出了乔向前这种孩子，还真是歹竹出好笋。

  日子像淌水般，一去不回头。

  转眼间，天气就有些冷了，下了几场秋雨，已经有了深秋的寒意了。乔向前收的牛皮也越来越少。村里人都想再养养，生个小牛犊，或者等到年底宰了再卖个好价钱。

  乔向前也看得开，反正现在朝城里送货的范围越来越广，也越来越稳定。在孙慧芳的强烈要求下，乔向前买了一辆嘉陵摩托车！

  这种最低档脚踏燃油两用摩托车，全新890元一辆，乔向前不舍得，想想也正常，普通工人一年不吃不喝挣720元，拿一年多工资买一辆摩托车，谁也不舍得。

  乔向前嘴上说不愿意，要买彩电，可他跨上摩托车，小心翼翼摸着大油缸，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

  他猛踹几脚，打开火，带着乔金灵在村里溜达几圈，村民们听着轰鸣车管的突突声，羡慕嫉妒恨，比现在开着劳斯莱斯进村还要神气。

  大家们都说乔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连杨桂香都笑得合不拢嘴，觉得是公爹乔富贵显灵，对乔金灵就更好了。

  现在杨桂香腰杆直直的，她去城里住过小楼房，虽说是进城伺候苏桐受了一肚子气，可架不住她回来显摆，随便叫上一群老娘们，就摆起龙门阵，现在她可是北河沿村的风光人物。

  刘梅花也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眼看着老三家的日子过得比自己越来越好，一开始还有些愤愤然，和两家的差距越来越大，她也不得不低头，攀扯点亲戚关系，多少能弄点好处。

  苏桐那边经历这一遭，虽然还是看不起农村人，可对孙慧芳的态度变化很多，毕竟在自己生死关头，却被人家救了，还贴心在医院照顾三天，这份恩情她怎么也忘不了。

  乔金灵觉得日子过得挺惬意的，每星期雷打不动会收到宋益善的一封信，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是在学校里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

  信里的宋益善依旧克制，乔金灵看着这些文字，都能想象出那个挺拔的小身板坐在书桌前，像练硬笔书法一样，一笔一画，娟秀却有力。

  乔金灵也懒得回复，偶尔像记日记般回上一封，往往还没寄出，宋益善的下一封信就已经到了。

  “慧芳，我看天也冷了，得赶紧备上冬储煤啊，打些煤球出来，趁着天好，赶紧晒干。”

  乔向前送完东西回来，摘下头盔，头上腾腾冒出白色雾气。有了摩托车之后就是不一样，他一天可以送两趟。天越来越冷，新鲜的瓜果蔬菜已经不多了，可是跟时节无关的东西越来越受欢迎，比如咸鸭蛋、花生、豆子之类。

  乔向前已经越来越娴熟，每次送货时会和顾客们聊天，听他们想要什么东西，再回村里联系，有时候也会从城里带回围巾、头花、皮鞋、手绢之类的东西，往往还在村头，就被热情的大妈姑娘们给分了。

  孙慧芳忙着晒秋菜。在大棚蔬菜没有普及的年代，入冬前家家户户都得晒秋菜，以大白菜为主，还有大葱、萝卜、土豆等蔬菜，才能度过漫长五个月的冬季。

  这些秋菜晒法不同。

  大白菜刚摘下来还是“活的”，还能再长，所以晾晒它是为了去掉水分，再降低里面温度。

  大葱一定得留下绿叶子，等晒蔫了再把它们编在一起，根朝下放在阴凉处，这样大葱会以为自己还活着，能保证元气不散。

  “爸爸，难道那些奶奶不想吃咱们的大白菜吗？”

  乔金灵提醒爸爸，现在都是存秋菜的时候，赶紧找辆拖拉机拉白菜进城啊，考虑什么冬储煤呀？

  “哎呀，我都忘了这茬了，多亏灵灵提醒了。我赶紧忙活这事。”

  乔向前还算能琢磨过来，不然乔金灵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提醒了。

  倒买倒卖就这样，小量不如大量，要提前知道顾客想要什么，

  乔金灵不放心，干脆请了假，跟着爸爸一起跑。有的人家要囤500斤，听着挺重，其实一颗白菜就七八斤，有些上年纪的人搬不动，乔向前就帮老人送上楼。

  他一趟又一趟，一回又一回，一台阶又一台阶，温度不高，他却热得满头大汗。乔金灵在楼梯口抬眼望去，夕阳迎面直射楼道间，乔向前的脸被照得亮晶晶，对她灿烂一笑。

  那一刻，乔金灵觉得心里特别踏实。她虽然没有金手指或者空间，帮爸爸一步登天，坐拥百亿财富。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安无事，就是最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