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余光瞥见他留在她肌肤那处隐约的痕迹，语顿两秒，想到什么，陆之郁到底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转而说：“走。”

  沈清绾能感觉到他的转移话题，掀眸从镜中看了他一眼。

  “好。”

  她应下。

  转身的时候，沈清绾脑中突然闪过方才他的动作。

  他的指腹一直在她无名指上轻抚。

  左手无名指……

  她猜到了什么，但他既然没继续，她也就不会问。

  简单收拾了行李，两人前往机场。

  登机，入座。

  陆之郁揽住她腰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低哄道：“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独属于他的气息拂过，沈清绾眼睫止不住地扇动，想说不用，但她的确还是很累，昨晚胡闹那么晚，今天生物钟起得又早。

  “嗯。”

  忽视微微发热的脸颊，她点头。

  话落，视线就见他手掌将她的包裹，隔了几秒又换成十指紧扣。

  如同昨天从澜城回来一样。

  他的掌心温热，而她的偏凉，他握着她，温度恰好。

  情不自禁的，沈清绾弯了弯唇角。

  她闭眼。

  靠在他肩上，鼻尖弥漫他的清冽气息……

  心安宁。

  陆之郁安排好了一切，到了广城便有一辆迈巴赫停在机场外等候，他坐驾驶座开车，沈清绾便坐副驾驶，全程没有其他人打扰。

  顺着导航，迈巴赫从机场直接驶向目的地甜品店。

  到时店内恰好还有最后两个位子。

  老板抬头瞧见沈清绾进来，啧了声，挤眉弄眼意味深长地笑：“好久不见啊，这是你男朋友？”

  他和沈清绾认识还是前两年的事，那时小姑娘孤零零地一人在店里坐了很久，要了很多甜品，说想吃甜的，他就记住她了。

  以为是失恋，还和她聊了两句宽慰。

  沈清绾抿唇浅浅一笑，没否认也没承认，只轻声细语地说：“两份招牌甜品。”

  老板笑：“行，自己坐啊。”

  沈清绾带着陆之郁往窗边空位那坐下，一坐下瞥见他薄唇微抿似乎在想什么，没揭穿，说：“这家甜品店味道很不错。”

  陆之郁回神，和她对视。

  “好。”

  他嘴角漾开笑，指腹习惯性地在她手背上轻抚。

  直至两份甜品端上来，他才暂时和她分开。

  陆之郁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吃甜品，但她喜欢，他便陪着她，勺子舀了勺送到嘴里，味道倒的确如她所说的那样不错。

  不腻。

  或许是有了她在，那份甜味似乎还钻到了他心上。

  自小被教导，沈清绾吃相很是斯文，她一口口慢慢地吃着，甜品很甜，但更忽视不了的，是男人落在她脸上的视线。

  目光很是灼热。

  沈清绾心尖颤了颤，忍不住抬眸：“看什么？”

  陆之郁低笑：“看你。”

  心跳直接漏了拍，沈清绾别过脸，努力地想要平静，然而唇角还是止不住地扬了扬，哪怕弧度很小：“看我做什么？”

  “想看，每一秒都不想浪费。”

  “……”

  脸颊似冒出了些许热意，沈清绾想要忽视，嘴角忽然被他用纸巾轻轻擦拭。

  “弄到了。”

  陆之郁动作温柔，瞥见她快要吃完的甜品，眼中染着深深笑意，“要不要再点些其他的，还是打包带走？”

  情绪被感染，他的笑意像是漫到了她眼中。

  沈清绾在他专注的眼神下点头，浅笑蔓延：“好，打包两份其他的。”

  她说了另外两种甜品的名字。

  目光碰撞，甜蜜流转。

  从甜品店离开，附近就有风景极美的地方，两人没上车，就手牵手着漫步在街头。

  沈清绾带了相机，一路令她心动的风景皆被她留下。

  她不是第一次来广城，那年意大利留学结束回国，之后她开始旅行，有一站便是广城，在这座城市品尝到了甜品，也见到了如画风景。

  但如今再来，她坦诚承认，心境早已不一样。

  比如，甜品真正的甜。

  再比如，风景真正地令她心动。

  红唇挽起，视线里，他在不远处接一个临时重要电话，沈清绾看着，忽然想起那张被自己藏起来的照片。

  照片里是她和他。

  那时候她本想撕了扔掉，可内心深处舍不得，哪怕不想承认，于是她藏了起来，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看不见就不会再想着他再爱着他。

  心念微动，她对着他，按下快门。

  之后陆之郁再无工作电话响起，两人摒弃一切，度过只属于他们的周末。

  走哪算哪。

  而全程，她的手都被他牵着，不曾松开。

  走得远了，他会问她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会问她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风吹起发丝贴在脸上时，他会替她捋到耳后，她拍照投入忘了脚下的路时，他会及时揽过她腰让她避开。

  他会闹她，哄她，会趁她不注意偷吻她，还会诱她回吻。

  沈清绾几次脸红。

  走了一路，甜蜜也聚集了一路，萦绕在两人周身。

  他也会懊恼自责。

  是晚上时分，他帮她排队买突然想吃的冰淇淋，她在不远处接梨梨打来的电话，没注意一帮吵吵闹闹的顽皮孩子，躲避不及，她摔了跤。

  广城热，她穿得是牛仔热裤，摔倒时很不凑巧膝盖被路上的几粒粗石子擦破。

  陆之郁疾步到她身边时眼尖看到皮破了，有细小血珠溢出。

  虽然不明显。

  “在这等我。”

  他皱眉，余光瞥见不远处有家药店，他将她抱回到停在路边的车里，嘱咐两句迅速跑向药店买了消毒酒精和棉花。

  沈清绾那句不用没事根本没机会说出口。

  很快，他去而复返。

  温柔地将她的腿抬起放在自己腿上，陆之郁看向她，眉心依然皱在一块儿，声音哑了两度：“会有些疼，忍一忍，好不好？”

  他在哄她，安慰她。

  “好。”

  和他对视，看到他眼中担忧，沈清绾点头。

  陆之郁嗯了声，低头迅速打开消毒酒精瓶盖，接着拿出棉签蘸了蘸，轻轻碰上她破皮处。

  是有些疼。

  沈清绾眉头一下蹙了起来。

  但她忍住了。

  视线里，男人垂首在帮她细致地清理伤口，小心翼翼动作温柔，怕弄疼她。

  如视珍宝。

  从她的角度看去，她能清晰察觉他侧脸轮廓线条的紧绷，薄唇好像也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车窗外是热闹夜景，车内，是他专注地替她消毒。

  安静笼罩。

  破皮的地方只有一点，酒精很快消毒结束，陆之郁看着她的膝盖，想也没想低头轻轻地吹了吹。

  敏锐察觉到她的腿似乎颤了颤，他直起身，准备将用过的棉签收起来扔掉，白皙的手出现在视线中，覆上了他的手背。

  下一秒，女人馥香侵入鼻尖。

  她倾身靠近，转而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

  “陆之郁。”

  他听到她叫他。

  很轻的一声，却是轻而易举在陆之郁心尖划过什么。

  “我在。”

  他抬眸。

  柔软的唇印上他的，蜻蜓点水。

  陆之郁眸色一下暗了两分。

  “怎么了？”

  单手抚上她侧脸，他低声问，“很疼？”

  心跳有些快，沈清绾摇头：“不疼了。”

  她注视着他，看他眸中倒映着自己，看他喉结轻滚。

  “陆之郁。”

  “嗯？”

  指尖攥起，沈清绾重新覆上他的唇，小声地有些模糊地说：“我累了。”

  舌尖试探着探出，害羞地轻轻地描绘着他的唇形，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砰砰砰的，在这幽静密闭空间里似乎格外明显。

  陆之郁只怔神了一秒便强势地掌握了主动权。

  在她似乎犹豫着想要停下的时候，攫住她的，捧着她脸的手上移扣住她后脑勺，热烈又不失温柔地吻她，诱她回应。

  他将她抱起，跨坐在他腿上。

  唇齿交缠。

  过分安静的空间里很快只剩下了暧昧的细微声响。

  温度渐渐升高。

  沈清绾双眸分明渐渐迷离，潋滟流转，薄薄酡红染上她本是清冷的面孔，此刻平添几分不自知的勾人娇媚。

  陆之郁喉结重重滚动。

  “跟我回酒店？”

  恋恋不舍地停下，鼻尖抵着她的，他沙哑着嗓子问。

  沈清绾说不出话，唯有指尖紧张地揪着他的衣服。

  陆之郁察觉到，笑了。

  若有似无的轻佻痞气，风流不下流，只是一眼，轻而易举撩拨起沈清绾内心战栗。

  好像……回到了巴黎初见那晚。

  广城短暂的周末两人世界后，两人回到临城。

  陆之郁时不时地需要国内外出差。

  沈清绾也不清闲，最开始学摄影只是有兴趣想学不同的东西，后来越是接触，越是喜欢，最后变成热爱。

  本就有灵气，加之她一贯是做什么都会做到最好的性子，有次在时染的推荐下，她帮忙杂志社的封面拍摄，那次杂志销量颇高，她也开始有了知名度。

  让她一举成名的则是帮简舒拍摄的写真，继而成为娱乐圈中不少艺人想要合作的摄影师，和时染差不多。

  这份工作有时会比较辛苦，但她甘之若饴，因为喜欢。

  而她也没有因为一时的成功而漂浮，依然和以往一样，有空时会继续学习，也会挤出时间继续深造。

  至于陆之郁，她想做的，他都会支持她，替她安排好一切，只是更心疼她的辛苦。

  两人各自忙碌，心中惦念彼此。

  十二月的倒数第二天，陆之郁出差归来。

  原本他昨天就能回来，只因他要的东西即将完工，他多等了一天，想第一时间亲自拿到手。

  他坐在后座，低眸望着手中的丝绒盒。

  让他等待的，便是他亲自挑选了钻石找设计师设计的戒指。

  “陆总，到公寓了。”

  车停稳，司机提醒说。

  他现在依然陪着沈清绾住在星河公寓。

  陆之郁回神。

  “嗯。”

  丝绒盒放回大衣口袋里，他下车。

  此时已是深夜，夜色深浓，天空点点星光闪烁，从前觉得寂寥，有了她就不会。

  陆之郁推着行李箱上了楼。

  门推开，他敏锐地闻到屋里有女人的香水儿味，而玄关处，一双高跟鞋歪倒在地。

  他呼吸一滞。

  就是这时，脚步声响起，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卧室方向走出。

  她刚洗完澡，穿着睡袍在擦头发。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静滞了两秒。

  沈清绾正想说什么，就见有半个多月没见的男人疾步奔至了她面前，双臂猛地将她拥入怀中。

  炙热呼吸立时喷洒在她肌肤上。

  微痒。

  笑意情不自禁漾开，沈清绾唇角弯了弯。

  “不是明天才回来？”

  陆之郁紧拥着她，下巴在她颈窝处蹭了蹭。

  松开她，他双手捧住她脸，亲吻她唇。

  他吻她也看着她，似乎想听她亲口说一句话。

  那眼神炙热，情意深厚浓郁，是无论如何也化不开的。

  沈清绾知道他想听什么。

  攥着毛巾的手松开，她主动地抱住他精瘦的腰，仰起脸回吻他，羞涩地如他所愿说出他想听的话，也是她这段时间的浓烈思念——

  “因为想你……唔！”

  唇被重重地封住。

  多日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为最热烈的吻，陆之郁搂着她，恨不能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与自己合二为一，再也不分离。

  她的回应，她的主动，皆是最有用的催化剂。

  睡袍被剥落，她被他抱回卧室。

  脸蛋被红晕染满，呼吸急促胸膛起伏，沈清绾和他十指紧扣，听他变了节奏的呼吸声，听他哄她诱她：“绾绾，看我。”

  一遍遍的，就在耳畔。

  异样的酥麻感觉被掀起，一波波地侵袭她浑身，缠上她心脏。

  她被他哄的实在没有办法，颤着眼睫睁开了眼，撞入他含笑的深情的眸中。

  那里一直一直，只有她。

  诱她沉沦。

  ……

  结束后沈清绾躺在床上，脸蛋埋在枕头里，隐约觉得小腹好像有点儿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在亲密时也闪现过一次。

  想细细体会却又没感觉了，于是她没有放在心上。

  她好累。

  昏昏沉沉快要睡着时，眼前迷迷糊糊地出现陆之郁的身影，他给她洗了澡抱她上床后好像就去了书房，她只当他有事。

  “忙完了？”

  她强撑着疲倦小声问。

  陆之郁在床沿边坐下，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半晌，他小心翼翼将她扶起，拿过枕头放在她背后。

  “绾绾。”

  沈清绾狐疑蹙眉，下一秒就见他起身在床边单膝跪了地，双手牢牢握住了她的，眼眸抖落温柔，专注深邃地将她锁住。

  她清醒。

  这样的姿势……

  “陆之郁……”她开口，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儿颤。

  陆之郁喉结上下滚动。

  “绾绾，”指腹抚上她左手无名指，他紧张也期盼，没有过多的花言巧语，只有一颗真心，“我们结婚，好不好？”

  原本是想准备好好布置求婚现场，等她明天回来，可她提前回来了，她说她想他。

  他犹豫，却在洗澡时明白以她如今的性子，她并不会在意那些。

  没有哪一刻，陆之郁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

  “我想娶你，”他看着她，再开腔时嗓音明显又沉哑了两分，“想和你有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绾绾，嫁给我，让我一直一直爱你。”

  紧张愈甚，他顿了顿。

  “好不好……”

  然而话音还未落地，却是床上人突然推开他，掀开被子下床跑进了卫生间。

  陆之郁怔住。

  等反应过来后，他急急起身追过去。

  他好像听到了她吐的声音，很快是水流冲走。

  “绾绾！”

  他皱着眉，一颗心有失重的难受，但还是忍着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回应。

  “绾绾？”

  陆之郁想要推门进去。

  卫生间内，沈清绾终于稍稍回过了神。

  “没事，”意识到他想进来，她扬声阻止，“可能是今天中午吃坏肚子了，有些……有些不舒服，我没事……”

  “我去拿药。”

  陆之郁急声说。

  沈清绾脱口而出：“不用。”

  陆之郁……脚步一下顿住。

  眉头紧皱，隔着门，意识到什么，他的眸色渐渐有些黯淡。

  诡异沉默蔓延。

  须臾，他说：“那我给你倒杯水。”

  沈清绾眼神有些茫然，一时忘了接话，她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紧攥在一块儿，心跳跳得极快。

  良久。

  她从卫生间出来，一眼看到陆之郁就等在一旁，她还没说话就被他抱了起来，抱到床上轻轻放下。

  盖好被子，递给她水。

  沈清绾接过，水是热的。

  她仍有些恍惚，但后知后觉想到先前他是在求婚，有心想说什么：“陆之郁……”

  那么巧，陆之郁的手机振动。

  “还有个视频会议，你先睡，”指腹替她捋了捋发丝，陆之郁神色已恢复正常，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忙完我就过来，嗯？”

  丝毫不再提求婚的事。

  沈清绾的话被迫咽了回去，只能点头：“好。”

  “乖。”

  陆之郁哄她，最后离开卧室。

  床头柜上，还有盒药，哪怕她说不要，他还是给她准备了。

  沈清绾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又掀开被子，先去了衣帽间之后又进了洗手间。

  陆之郁的确有个海外视频会议，会议很顺利，一小时不到就结束了。

  结束后，他迟迟没回卧室，而是点了支烟，站在落地窗前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她推开了他。

  有预想过她可能会拒绝，可能还需要再考虑考虑，可能……

  但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她……

  算了。

  陆之郁忽地转身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又去客卧洗了个澡冲去身上的烟味。

  他总是能等的。

  多久他都能等她，哪怕……哪怕一辈子不结婚也没关系，只要她能让他在身边就好。

  确定身上再无烟味后，陆之郁才回到卧室，到了床边发现她已经睡着。

  轻手轻脚上床，他习惯性地从背后抱住了她。

  “晚安。”

  他轻吻她侧脸，低低说。

  翌日，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比往日更忙。

  杨秘书正在汇报工作，见陆总的手机振动了下，无意间瞥见是沈小姐的电话，当即闭嘴，耐心等他先接电话。

  不曾想，不过几秒，陆总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急步往外走。

  确切地说，是有些失态地跑。

  他愣住。

  “陆总？

  ！”

  陆之郁没有叫司机，到了停车场他直奔自己的车。

  因为紧张，他还差点儿没能启动车子。

  一路疾驰，公司到医院其实不远，但他还是硬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到了医院又急急跑向沈清绾给的地址。

  医院人很多。

  但他仍一眼找到了坐在椅子上怔神的沈清绾。

  “绾绾！”

  他几步走过去，不顾周围都是人，自然地在她面前半蹲下，抓住她的手，呼吸急促地问，“是哪里不舒服？”

  手上有他的温度传来。

  眼睫扑闪着，沈清绾回神。

  她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才重新发出声音：“陆之郁。”

  “我在。”

  手被握得更紧了。

  沈清绾盯着他，撞入他盛满担忧的双眸里，看他额头上隐约的细汗，好几秒，才抬起手，鼓起勇气一般递给他检查报告：“陆之郁……”

  陆之郁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他急急接过。

  而后——

  他猛地抬头，捏着检查报告的手指骤然用力捏出褶皱。

  而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妇产科。

  周围人很多，但这一刻，两人对视，仿佛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眼角余光里再无其他，只有眼前的对方。

  陆之郁看到她红唇翕动，带着颤音的嗓音很轻，像是无措地要哭，也像是喜极而泣：“陆之郁，我怀孕了……”

  徐柔在这家医院有个闺蜜妇科专家医生，又联系了人，于是一小时后，做完全套检查的沈清绾带着报告由陆之郁陪着见专家医生。

  直至周围再无其他声音，沈清绾才像是从恍惚中回神，却仍是不敢置信，脱口而出傻乎乎的一句：“医生，我真的……怀孕了吗？”

  昨晚和陆之郁亲密时结束后都有过隐约的小腹不舒服，直到后来他求婚，不舒服感觉强烈，还想吐，她跑进洗手间，最后发现内裤上有血迹。

  她恍惚了很久反应过来，不该是她的生理期，而且，她生理期似乎延迟了很久。

  最重要的是，这类似的血迹，她见过。

  ——当年见红也是这样。

  当时她脑子是乱的，当年医生说她大约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虽然有大约的字眼，但当时医生那眼神分明是怜悯。

  所以她一直以为……

  但她还是抱有了那么一点点奢望，所以在确定不是生理期后一早来了医院检查。

  谁知道，检查结果显示她已经怀孕一个月。

  心跳仍然很快，她将这话也告诉了医生。

  医生讶异，推了推眼镜：“哪个医生这么告诉你的？”

  此话一出，沈清绾和陆之郁默契对视。

  沈清绾忽然就清醒了，也彻底回过了神。

  医生看完报告，说：“你当初小产没调养好，确实有些影响，身体有些弱，这次你孕酮偏低，需要格外注意……”

  医生嘱咐了很多注意事项。

  末了，她看向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陆之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好好照顾你女朋友，还有，忍着点儿！”

  陆之郁噎住，懊恼。

  见红就是因为昨晚他……

  沈清绾自然也想到了昨晚，可疑红晕迅速不好意思地染上她整张脸。

  怀孕的消息很快由徐柔传到了明沈两家，沈家在澜城没办法第一时间过来，陆家和明家便抢了先，担心得不得了，各自带了一堆东西上门，嘱咐这嘱咐那的。

  梨梨窈窈她们则由沈清绾自己通知，知道后也第一时间赶去了星河公寓。

  最开心的就是明梨。

  哪怕才一个月，但她已忍不住摸一摸沈清绾的肚子，笑着和肚里的宝宝说话，开始畅想等宝宝出生后怎么陪宝宝玩儿，还说等绾绾休息好了就去给宝宝买东西。

  沈清绾全程都是笑着的，温温柔柔的笑意从唇畔溢出，比夜空里最闪亮的星星还要璀璨。

  直到下午沈清绾该睡午觉休息了，众人才依依不舍离开。

  公寓安静了下来。

  沈清绾想喝水，一直沉默的陆之郁快她一步给她倒了杯，温度适宜送到她嘴边。

  虽然很急，但动作很稳。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就没移开过。

  沈清绾斯文地喝了几口。

  “还要其他什么吗？”

  陆之郁盯着她，紧张地哑声问。

  沈清绾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

  “那……”

  “你没有其他的话要和我说吗？”

  陆之郁动了动唇，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坐在沙发上。

  半晌，陆之郁单膝跪地，单手揽住她腰，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将自己的耳朵贴上了她平坦的肚子。

  沈清绾分明感觉到，他的动作是僵硬的。

  他很紧张。

  眉眼微弯，她忍不住笑，语调温柔轻浅：“才一个月能听到什么，陆之郁，你是不是傻啊？”

  但其实，她也紧张。

  男人没动，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静静听了很久。

  “陆之郁……”

  话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我会陪着你，”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继而贴上他的脸，陆之郁定定地望着她，声音微颤沙哑，“这一次每一个阶段每一天都有我陪你一起经历，不会错过，再不会让你一个人。”

  沈清绾的心，狠狠悸动了下。

  她和他对视，久久的。

  “我知道，”另一只手掌心慢慢贴上他另一边侧脸，她倾身，主动吻上他薄唇，“你会陪着我，我有你，我知道的。”

  她想到方才梨梨她们在时他拿着手机去了书房，她能猜到大约是打电话给巴黎精神病院那边，但对她而言，无论不能怀孕的事当初是医生误诊还是甄漪的安排，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

  她和陆之郁的现在，将来。

  而她相信，陆之郁也明白。

  唇稍稍分离，再开腔时她嗓音不自觉软了几分，隐隐的像是撒娇：“陆之郁，你要对我好，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更好。”

  “好，”嗓音紧绷，陆之郁应下，字字坚定，“会一直对你好，每天都比前一天更好。”

  笑意弥漫，沈清绾忍不住吻了吻他：“嗯。”

  “陆之郁，你抱抱我。”

  她又说。

  “好。”

  起身坐在她身旁，陆之郁动作轻柔地将她抱在怀里，贪恋地亲吻她额头，捉过她的手紧紧握住。

  沈清绾趴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陆之郁。”

  “我在。”

  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沈清绾轻声说：“等这周末，我们回澜城，我带你见奶奶，我们一起把这件事告诉她。”

  她也握住他的手。

  “以后别再一个人去，那晚你说的，会和我一起承担，既然要一起，就不要瞒着我，撇下我一个人，任何事都是，知道吗？”

  陆之郁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知道了。

  “好。”

  他哑声答应。

  沈清绾唇角微微弯了弯。

  “现在我想先去个地方，我要你陪我，”她仰起脸，“好吗？”

  陆之郁想说她需要休息。

  沈清绾快他一步：“我在车里休息，地方不远，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能回来。

  你说要对我好的。”

  陆之郁最终同意。

  重新收拾妥当后，两人出门，仍然是陆之郁亲自开车。

  确实很近，不出二十分钟就到了沈清绾所给的地址。

  车停稳，陆之郁替她解开安全带，绕过车头开门，牵着她小心翼翼地下车。

  “要去哪？”

  陆之郁低声问。

  沈清绾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马路对面。

  陆之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民政局。

  刹那间，陆之郁呼吸滞住，眼中情绪无法自控。

  “绾绾……”

  沈清绾主动和他十指相扣，红唇翕动，轻声说：“明天元旦假期，民政局不会开门，你是想等明年，还是今天？

  现在进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两人对视。

  陆之郁呼吸恢复后又瞬间乱了节奏，沉而重。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傻了，又像是不敢置信。

  沈清绾挽了挽唇：“昨晚你求婚我没有想拒绝，去卫生间状况……当时自己有些茫然，想等你回来的，可是太困睡着了。”

  “有没有今天怀孕的事我都会答应你。

  你不想娶我吗？”

  “想。”

  陆之郁脱口而出，声音哑到极致。

  他怎么可能不想娶她。

  当年就想。

  “那就娶我啊，”手指忍不住抚上他脸庞，沈清绾浅浅地笑，“你我的证件都在我这里，想娶我，我们现在就过马路。”

  想到什么，她问：“戒指在身边吗？”

  她知道昨晚既然准备求婚，他一定是准备好了戒指。

  “在。”

  “那就给我戴上啊。”

  沈清绾朝他伸手。

  下一瞬，陆之郁从口袋中拿出丝绒盒，想给她的戒指他随身携带。

  捉住她的手，他替她戴上。

  他的身体仍有些紧绷。

  沈清绾察觉到了。

  “不会后悔吗？”

  陆之郁盯着她，眸光极沉，“戴上了戒指，领了证，我更不可能放开你，这辈子都不可能，绾绾，你不会后悔吗？”

  此时暖阳当空，天蓝得不像样。

  他的眼中盛着缱绻深情，有紧张，有期盼。

  倒映着她，也唯有她。

  她扬起唇，幸福甜蜜笑意逐渐漾开。

  下一秒，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嘴角印上一吻，说出一直未对他说过的情意，给他安全感——

  “陆之郁，我好爱你。”

  我一直一直没有告诉他，我对他，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这份感情有过浓烈深爱，有过怨恨，也有过互相伤害，我以为我们再不会重遇，可兜兜转转，我们还是走到了一起。

  彼此需要，彼此救赎。

  这世间遗憾太多，幸好，我们仍深爱彼此，从未变过。

  这一生很长也很短，往后的路，我想和他一起走。

  ——沈清绾